张海草

如果愿望会实现,那请给我金子

【QO】I saved every memory you gave me





        上学和放学是每天交通最拥堵的两个时间段,可以从工作脱开身的家长通常会尽量早一点,在幼儿园外的马路边抢占一个好的位置,等接到孩子之后就可以早一点离开这片水泄不通的区域。同样幸运的还有一些上完课的幼儿园老师,可以提前打卡下班。新学期第一天,大四班班主任欧比旺的工作很轻松,完成了自己上午的任务之后又替一个请病假的年轻老师代了下午两节课,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办公桌的杂物:贴纸背胶已经干了,扔掉;印章已经印不出图案了,扔掉;用过一半的本子,记了一些日常的待办事项,扔掉;教师节时学生们送的贺卡,放进盒子里;他最爱的老师送的毕业礼物,一个小小的水晶音乐盒,再拿出来看看。

欧比旺轻轻地掀开了盖子,拧了两圈发条,透过水晶外壳可以看到里面的拨片正在弹跳,演奏出变调的曲子,有的地方走音太严重,欧比旺几乎被逗笑了。

就像他变了调的青春一样,本该是美好的旋律,但他自己通常觉得可笑。

音乐节奏越来越慢,最后只剩下一两个破碎的音符不情不愿地停了追赶。小小的音乐盒可以轻而易举的握在手心里,缓缓地合上盖子,欧比旺用大拇指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灰尘,又把它放回了抽屉最里面。

毕业三年了,为师也三年了,欧比旺却觉得大学生活就在昨天。

抓钥匙拿包摸手机,没落下什么东西,关门走人。

哼着致爱丽丝溜达到了园内停车场,欧比旺发现自己左侧转向车灯被撞烂了,欧比旺蹲下来看了看损坏程度,碎掉的不光有外壳,里面的灯泡也被撞坏了。而从幼儿园到他家有很多左转的路,一趟下来光罚单可能就够他半个月工资了,更不用说自己那已经被扣得所剩无几的驾照积分。

本来晴朗的心情毁于一旦,欧比旺强忍住了骂脏话的冲动,现在还是应该先去监控室看看肇事者是谁,然后再做定夺。欧比旺站起身,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这辆车的车主吗?”那人问。

他转过身,不知道自己表情中有多少惊喜,但他看到了对方同样为这一次偶然的重逢感到不可思议,这让他在惊喜之余又多了几分满足。

“奎刚老师!”欧比旺激动得有些破音,他想像大学时那样直接给面前这个人一个拥抱,但学生时代的特权已经过期三年了,他伸出手,和奎刚握了握。

他从没握过奎刚的手,他想象中他的手会有些粗糙,宽大且骨骼分明,长年握粉笔的手都会被粉笔伤到皮肤,但奎刚的手比他想像得要细腻很多。

那是大学教授的手,不是你家炖肉用的桂皮,他在脑子里批评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奎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欧比旺却发现双手变得无处安放,他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开起了玩笑,“突然从高校名师转行职业幼教了吗?”

奎刚脸上带着笑意,欧比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意,或者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他说:“我来接孩子。”

嗯?

孩子?

什么孩子?

有时你觉得自己可以伪装的很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泰山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

如果面前有镜子,欧比旺一定会惊讶自己竟然还能做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这也有道理,虽然大学四年奎刚老师从来没像其他老师一样在讲课内容上拖家带口过,但并不意味着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没有成家,事实上,像他这样一表人才又收入不菲的人没有一个完美的伴侣才是最不可能的。

欧比旺从没听奎刚说过他的家人,并不代表他没有家人。

欧比旺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了奎刚的生活之外。

那孩子……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呢……

想到这个问题之后欧比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

“这是你的车吗?我刚才撞坏了你的车灯,真是太抱歉了,维修费用我会承担的。”奎刚紧接着把对话拉回正题,他的车本来在路边停着,摇下车窗却看到警卫亭里面坐着自己的一个老朋友,老朋友表示他可以把车子停进来,离开时走工作人员专用车道,奎刚拒绝了几次没拗过这位老朋友,只好说就只进来这一次,找到车位打算停好车,找老朋友叙叙旧,刚打好方向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又一个,又一个。连着三个喷嚏打得奎刚有点发懵,眨了眨眼睛看到后视镜里灯在闪烁,另一辆车的灯。报警器不停地响着,奎刚没再继续倒车,他把车子开到了一边,下车检查了一下。他的车后杠有些凹陷,而对方的车灯被撞烂了。奎刚决定去找自己的老朋友,想请他帮忙认认这辆车是谁的,一路小跑到了警卫亭却不见人,他只能先返回原地等着车主,没想到碰到了欧比旺。

“这点小问题没什么的,你不用担心了,我自己开去修就好了。”心都碎了,碎个车灯又算得了什么呢?

奎刚没有继续客套,只是说:“总之一切损失由我来承担就好了,车灯撞坏了上路不安全,等安纳金放学我送你回去吧。”

嗯?

送他回去?

欧比旺的梦想之一——坐上奎刚的车。

现实点儿吧,欧比旺,人家连孩子都有了!

“安纳金?不是大班的孩子吧?听上去是个男孩,他是……”欧比旺试探的问道。

“是我儿子,正在上中班,中二班。这学期刚转过来的。”

“怪不得我想不起来这么个名字,我教大四班,不过大班的所有孩子我都认得,我经常给他们做集体训练。”

“体育锻炼吗?”

“有点区别,集体训练包括体育项目,还有各种动手操作和解决问题的项目,是比较综合的训练方式,你知道,全面发展什么的。”欧比旺觉得自己在班门弄斧,他面前的可是一位资深学者,任何自己知道的专业知识在他眼里都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奎刚没有继续说话,欧比旺也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安静让欧比旺焦虑。

“所以……一眨眼已经三年了……”欧比旺试着开口,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着孩子们放学,这样他就可以不用站在奎刚面前支支吾吾了。

“三年很长了,你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很多,我为你感到骄傲。”奎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搭在上面,压得欧比旺几乎喘不过气,他想直一直后背,想让胸腔多流入一些氧气,可他担心自己突然的动作会惊飞栖在肩上的青鸟。

“谢谢你,奎刚,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教导。”欧比旺绞尽脑汁说了几句客套话,“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

奎刚把手拿下去了,或许他也注意到了欧比旺的紧张。

青鸟飞走了,落下一片羽毛,搔动着他的心。

“孩子们放学了。”奎刚向后招了招手,一个金发小男孩在人群中寻找了一阵,在看到奎刚之后向这里跑过来。

“安纳金,这是欧比旺,我以前的一个学生,他也是你们幼儿园的老师。”

“老师好!”安纳金乖巧地鞠了个躬,逗得两个大人忍不住发笑。

“欧比旺,这是我的儿子,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教到他。”

欧比旺伸出手,安纳金有模有样地伸出右手握了握。

“我非常期待成为你的老师,安纳金。”

“我不小心把欧比旺的车子撞坏了,安纳金,今天我要送欧比旺回家,旅途愉快我的孩子们,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开慢点儿,爸爸,尽量不要再撞到其他人的车子了,再来两个人就坐不下了。”安纳金说。

欧比旺第一次来奎刚的家。

欧比旺本以为他们要先把自己送回家,可奎刚还有晚课,他只能一路向北先把安纳金送回家,再向西把自己送回家,然后继续一路向北回学校。

“安纳金,记得我说过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注意什么吗?”奎刚说。

“记得,放心吧。”

“等等,安纳金还太小,他不能一个人在家待着。”

奎刚已经叮嘱过安纳金各种安全事项,但欧比旺说的没错,他自己也不放心。

“我自己在家没问题的。”安纳金说。

“你还太小,安纳金,我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但是光勇敢是不够的,”欧比旺揉了揉安纳金的头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这里陪他一会儿,等你回来再把我送回去也可以,肇事司机,你孩子在我手里,你跑不了的!”

“我希望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奎刚说。

欧比旺装模作样地捂住安纳金的耳朵:“你怎么可以说安纳金是麻烦呢?”

奎刚没有下车,安纳金带着欧比旺上了楼,他打开门后就把钥匙塞进了书包侧袋,拎起一双拖鞋,把书包甩在沙发上,跑进了卫生间。

欧比旺环视了一下奎刚的家。

在门口的脚垫上蹭了好半天鞋底,他迈进了那个人生活中最私密的空间。

奎刚的家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本以为这个老男人会买上一套实木沙发,茶几上摆套价格不菲的茶具,书房里实木书架上摆满珍藏书籍,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可能还会放个翡翠的摆饰,几盆夸张的大盆栽,墙上挂点名人字画,手边放一把描了金边的折扇,吃完晚饭之后去公园打打太极溜溜鸟,拉拉二胡下下棋。

但奎刚的家看起来像是他这种年龄的人会喜欢的装修风格。

黑色真皮沙发下面跑出来一台纯金色的扫地机器人,吓了欧比旺一跳。

安纳金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边念叨着讨厌跳沙坑之类的话一边走进了他的卧室。

欧比旺开始在各个屋子里面探索。

奎刚的卧室,厨房,卫生间,书房,储物室,客厅,就剩下安纳金的卧室了。

“安纳金,你的妈妈呢?”

“他没跟你说是吗?”

“说什么?”

“我妈出车祸去世了。”

第一句话就出错,欧比旺,真有你的!

“我很抱歉安纳金,我不知道……”

“没关系,虽然很难接受,但那是事实。不过幸好有奎刚在。”

“这对你们来说一定很难接受,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你不用自责,你不知道而已,这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奎刚的,他总不能碰到个人就告诉人家我母亲去世了,事实上他愿意收养我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收养?

看到欧比旺震惊的表情,安纳金说:“我猜他也没说我是他收养的。”

“对……”

“他对我很好,他在尽最大努力让我觉得自己是他的亲生孩子。”安纳金跑去厨房,“你先看一会儿电视,我烧壶水给你沏杯茶,奎刚有一套非常好的茶具!”

他果然有一套茶具。

“他卧室阳台外面有一只鸟,不过我不确定它有没有飞出去,你可以去看一下,那只鸟特别漂亮!”安纳金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欧比旺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去买几张彩票。

作为一名幼儿园老师,欧比旺特别擅长和孩子相处,而安纳金又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两个人相处得非常愉快,他们甚至一起在厨房准备了晚餐。

为了帮一个学生修改论文,奎刚十点多才到家,客厅里的灯黑着,电视机发出莹莹的光,安纳金和欧比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临走之前他说过不要等他吃饭,欧比旺专门拿了几个小碗拨出了一些菜留给他,奎刚轻手轻脚地换好软底拖鞋,把安纳金抱回了他的卧室。

回到客厅,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叫醒欧比旺。他应该按照约定把欧比旺送回家,但是他从没见到过欧比旺睡着的样子。

欧比旺从来都是坐在第一排的好学生,不玩手机不聊天,永远都在认真听课,上课回答问题最积极,和老师互动最默契,奎刚从没看到过欧比旺在课上睡着。

而此时,欧比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

“就这一次。”奎刚告诉自己,让欧比旺住在这里吧,明天直接从他家里去学校,或者如果他需要回家自己也可以载他,反正他的车子还坏在学校。

奎刚弯下腰,抬起了欧比旺的上半身,把他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力把他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他们年轻人管这叫什么来着?公主抱?

要么是欧比旺变重了,要么是奎刚变老了。

两者都有。

奎刚差点闪了腰。

大二时欧比旺帮助教官训练新生,有一天突然中暑晕倒了。他当时正坐在训练场旁边的办公室里面和体育老师们聊天,往窗外一看就看到远处地上躺了个人,他抓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就向外冲,离近了才发现是欧比旺。教官身材比较瘦小,根本抱不动欧比旺这么个“庞然大物”,打发了两个同学去找帮手,奎刚却先一步赶到了。

“大家先散开,回去训练,教官这里交给我吧。”

奎刚把欧比旺厚重的训练服扯开散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没有清醒的迹象。奎刚又把矿泉水浇到了他的脸上,欧比旺的眼睛依然紧闭着。奎刚把他上身扶起,一用力将欧比旺从地上抱了起来,冲向了校医院,一直在那里待到欧比旺恢复过来。

那时抱起欧比旺真是轻而易举。

奎刚缓了好一阵,确认自己的老腰仍旧功能正常,开始往卧室前进,欧比旺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奎刚有些遗憾地松了一口气,他醒了,可以送他回家了。

他正要把欧比旺放下,欧比旺却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凑了过来。

啾。

然后幸福地窝在了他的怀里,继续睡觉。

厕所的灯突然打开了,安纳金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安纳金,忘了它,那都不是真的,回去睡觉。”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安纳金伸着懒腰走进了卫生间。

奎刚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欧比旺先动嘴的。”安纳金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奎刚蜷着腿在沙发上缩了一宿,事实上他仅仅睡了两个多小时。

“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奎刚正在卫生间刷牙,欧比旺已经出现在门口,奎刚叼着牙刷打开柜子给欧比旺拿了一支新牙刷,又走到厨房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欧比旺倚在门口:“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很晚了,昨天本应该先把你送回家的。”

“你回来那么晚,安纳金会挨饿。”

“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他也可以打电话叫外卖。”

欧比旺打算说一些不卫生不健康不安全之类的话来反驳奎刚,但他突然注意到奎刚的语气,他似乎不愿意让自己住在这里。

“我是不是梦游占了你的床了?”欧比旺干笑着说道。

奎刚看着他,没说话。

欧比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天呐,我没真的这么干吧?”

“你变重了,欧比旺。”奎刚吐掉了一嘴的沫子,“我把你拖进去的。你需要回家拿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我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家里,你有多余的吗?最常见的那种接口就可以。”

“你可以去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翻一翻,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餐。”奎刚把毛巾横着对折挂在了毛巾架上,整整齐齐,“卫生间是你的了。”

“如果现在是几年前,让别人知道我能吃到你做的早餐,我想我会成为众矢之的。”欧比旺站到了镜子面前,奎刚已经去了厨房,他又对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到,“几年前的我也会嫉妒死。”他正要关门,看到安纳金站在门口。

“我就知道。”安纳金说。

“什么?”欧比旺一边挤牙膏一边随口问道。

“他还是没跟你说?”安纳金学着欧比旺刚才的样子倚在门上,“昨天晚上他把你抱回他的卧室,你亲了他一口,而且,不是脸。”欧比旺一口水喷在了镜子上,他嘴边薄薄的胡茬上还有一圈白色泡沫。

“你们两个会结婚吗?”安纳金问道,“如果你是我父亲的话其他老师也会加倍对我好对不对?”

欧比旺赶紧蹲下示意安纳金噤声,他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尴尬一点,他神志不清时占了奎刚的便宜,还是这一切都被安纳金看在了眼里。

“听着,安纳金,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记住,这事绝对不能让奎刚知道,这会让他感到难堪。”

“你是在教我说谎吗?”

“说谎?不不不,安纳金,保持沉默和说谎不一样,它有时可以保护其他人。”

“但是老师总是告诉我们要敢于尝试,如果你不去做,你永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你们身为老师都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统一的答案,那很抱歉,这样的幼儿园我不上也罢。”

这样的话从安纳金口中说出来又搞笑又让人无奈,“很遗憾,安纳金,世界上很多问题是没有准确统一的答案的,这就是人生。”欧比旺说,“多吃饭,少说话,记住没有?”

“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现在是一个谈条件的好时机。”

欧比旺无奈地抚额:“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安纳金又伸了个懒腰,“其实他挺喜欢你的,你以前应该是个乖学生,他书房抽屉里还有你送的卡片,都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别说出去,乱翻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短短十几分钟,欧比旺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他推着安纳金进了餐厅,坐在了奎刚对面。

他做梦也想象不到奎刚穿围裙的样子。

简单的三明治,荤素搭配,一杯蓝色饮料?

“蓝莓牛奶,安纳金不喜欢喝纯牛奶,说没有味道,小孩子都喜欢喝些酸酸甜甜的东西,昨天做的不是很成功,试试今天的怎么样。”

欧比旺拿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他尝了一口,一般般,不加些香精调兑肯定比不上超市货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饮料,不过这样不会破坏牛奶的奶香味。“味道很不错,不过用酸奶可能会更好。”他的上嘴唇沾了一圈奶胡子,习惯性地舔掉了,没有注意到奎刚眼神一刹那的闪烁。

奎刚开车,安纳金和欧比旺坐在后座,车里异常的安静,欧比旺本来想打个嗝,却活生生憋了回去。五分钟后,奎刚打开了音乐,钢琴曲,欧比旺对这些高雅的艺术并没有什么研究,他几乎不怎么听没有歌词的音乐,除了一首,致爱丽丝,几乎每个音乐盒的标配,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钢琴曲。

却很少有人花时间去了解那首曲子的由来。

四十岁的贝多芬爱上了自己的一名学生,写下了这首曲子送给她。

当某些象征被过度使用之后,象征意义便不再明显。每个人都在用这首曲子,难道每个人都在向自己的学生示爱吗?别开玩笑了!

奎刚知道,所以他选了一个音乐盒,而欧比旺不知道。

三个人各怀心事,就连奎刚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听的是什么。

欧比旺先下了车,安纳金趁机在奎刚耳边说了一句:“不下车吻别一下吗?”

“安纳金!”奎刚放低了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心开车。”

奎刚摇下车窗和欧比旺安纳金告别,二人挥了挥手,奎刚开远之后,安纳金对欧比旺说:“多美好的一个家庭。”

欧比旺这一天里多少有些神情恍惚,不过好在是人人喜爱的星期五,他依旧只有上午的课,下午他打算把车开去修理一下,经历了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他已经不能坦然面对他的老师了。

倒不是说以前他有多坦荡,但想亲一个人和亲了一个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车子修好了,单身男子照旧过日子,只是对安纳金的关注变多了。但是帮别人照顾小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他极其乐于在任何方面让奎刚欠他人情。

或者是还以前欠奎刚的人情。

车子已经修好半个月了,他也有半个月没再见过奎刚。不知道幼儿园的老师们怎么得知的消息,说欧比旺和安纳金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再加上欧比旺非常关照中二班的那个孩子,大家纷纷猜测安纳金是托了欧比旺的关系才进入这所幼儿园的,毕竟幼儿园的资源非常稀缺,能进这样一所幼儿园更是难上加难。

“安纳金是你亲戚家的小孩?”大六班班主任班特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带着半盒瑞士卷撬开了欧比旺的嘴。

“是我老师家的,大学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你对那孩子很上心,大家都很好奇罢了,我被派过来探探口风。”

“我怎么不知道大家对我这么关心呢?”欧比旺又拿了一块瑞士卷。

“你在开玩笑吗?你难道不照镜子的吗欧比旺?你知道幼儿园里有多少单身女老师对你虎视眈眈吗?”班特也从盒子里拿了一块,盒子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块,“你这个年纪没个女朋友,你自己倒不着急,男人三十一枝花吗?”

“嘿嘿,我才二十五好吗?”欧比旺为自己打抱不平,“你这么大了不也没个男朋友,也不见你着急。”

“你不懂啊,要遇到一个好男人真的太难了,像你这样的,要么已经名草有主了,要么已经身披彩虹旗了。”

欧比旺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猎猎飘扬的彩虹旗,可能自己隐藏的太好了。

“你只带来半盒瑞士卷,根本不够我当你的心理咨询师的费用,改天再聊,我还有点事。”欧比旺比班特手快,抢到了盒子里最后一块。

班特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没再继续逗他,临走还不忘捎着空盒子。

他接到了奎刚的电话,奎刚要出国参加一个研讨会,有关什么神经科学之类的,时长一个星期。奎刚不在,安纳金彻底成了小孤儿,他请求欧比旺帮他照看安纳金一个星期,具体怎么照看由欧比旺和安纳金两个人商量,通知来的很急,原定参会者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教授,老人家心脏不好,说走就走了,研讨会需要有人代表学校去参加,天降的机会落到了奎刚头上。单身爸爸带孩子的最大不便之处就是没法出远门。

欧比旺表示十分荣幸,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奎刚交给他的一大串备用钥匙和备用的门卡通行证,欧比旺和安纳金坚持要陪奎刚一起去机场,安纳金在欧比旺耳边小声说道:“你不去吻别吗?”

当着奎刚的面,欧比旺不好发作,于是他轻轻撞一下安纳金以示警告。

坐在出租车上,欧比旺看到了缓缓起飞的飞机,奎刚就在那架飞机上。

“你们两个是没戏了吗?”安纳金问。

“听着安纳金,我们两个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有时候人睡得迷迷糊糊,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欧比旺激动得手舞足蹈,“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真是太遗憾了,”安纳金说,“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能在一起,或许你亲了他是因为你的潜意识让你这么做的呢?你在和其他人谈恋爱吗?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奎刚吗?”

“不,安纳金,这和我是否在谈恋爱没有关系,”欧比旺感到一切解释都是徒劳,他无法说服安纳金,或许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就,别再提起这件事了好吗?”

安纳金点了点头。

但实际上,剩下的七天里,安纳金一直都在不停地和他提这件事。奎刚每天都会打几个电话过来问问他们是否安好,欧比旺不必绞尽脑汁编理由就可以和奎刚联系,但是他们的对话总是说不了三两句就结束了。

一切都好吗欧比旺?  当然了,一切都好。

安纳金没有调皮吧?  当然没有,他乖的不得了。

我这边一切都好,这几天辛苦你了。  完全不会,能帮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欧比旺没有说的是:能被你需要,我真的很高兴。

欧比旺从未在面对孩子时感到无力,而现在常胜将军遇到了自己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安纳金不得到满意的结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管自己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安纳金都丝毫不动摇。

“你知道像奎刚这样的人很难找对吧,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

“谢谢,不过你知道更难找的是什么吗?是失踪的小孩!不要逼我带你去穆斯塔法然后把你一个人扔在那,没人找得到你,对话到此结束,到练钢琴的时间了。”

“昨天我看到你翻他的抽屉了。”安纳金说,“你是在找我说的那个小盒子吗?”

如果欧比旺不是一名优秀的幼儿园老师,那么他现在就是一位精神病患者或者一名杀人犯了。

“安纳金,首先,乱翻别人东西是不对的,我承认,我道歉,其次,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你对这件事这么执着?”既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坦然面对它,“在我出现之前你们两个不也照常生活吗?”

欧比旺预想中,巧舌如簧的安纳金会用一堆歪理让自己无法反驳,但这次安纳金变得异常安静,他坐到了钢琴面前,翻开谱子弹了一首斯克里亚宾的作品,练习曲op8 no12,欧比旺不懂音乐,但他总不至于分辨不出命运交响曲和西班牙斗牛士进行曲的区别。他能听出安纳金现在绝对算不上开心。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所以我也希望他能开心,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最后一个音停了好久之后安纳金说,“我问过他为什么不结婚,他开玩笑说怕找到一个狠毒的后妈,我会受到虐待,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当真了,直到你出现了,他盒子里装的那堆小卡片我全都看过,我从来没想到盒子上面的Obi竟然会是个男的,我一直以为那是他喜欢的某个女学生送他的礼物,他把你带回来的那天我才突然意识到Obi就是你,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让他放不下的是你。”

安纳金年纪不大,套路很深。

安纳金告诉他的一切都让他无比心动,也让他感到害怕,万一奎刚只是像自己一样喜欢留着学生送的贺卡呢?万一他还有无数个小盒子放在别的地方只是安纳金没发现呢?万一,万一他真的喜欢过自己,而现在已经决定向前看了呢?

“今天晚上奎刚就回来了,我的保姆工作也即将结束,和你相处的这几天非常愉快。”欧比旺把自己带过来的衣服全都洗净晾干叠好打包,旁边放着的是安纳金的衣服,他也一一叠好,放回了安纳金的衣柜,“大人的世界里有很多事情是小孩子不明白的,安纳金,人生不像漫画书里的情节一样简单,没错,我发现你藏在床垫下面的漫画书了,挺好看的,我不会告诉奎刚,这个你可以放心。”

安纳金扁了扁嘴,“你是不是有乱翻别人东西的习惯?这个毛病可不好,得改。”然后又故作老成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还有,我不希望以后对你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安纳金像一个促销员促销临期商品一样迫不及待地把奎刚推给自己的样子着实让欧比旺觉得感动,他可以看得出来安纳金关心奎刚,这说明奎刚的付出有了回报,他们在为彼此着想,欧比旺发自内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或许就像班特说的那样,自己该找个女朋友了,是不是和其他人确立了稳定的恋爱关系之后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了?

他已经一周没回家了,住在奎刚家里,躺在他的沙发上,他带来了自己的拖鞋,自己的睡衣,自己的洗漱用品,自己的空调被,他尽量把自己排除在奎刚的空间之外,他忍住逗弄扫地机器人的冲动,他喂鸟的时候把食物放进去就出来,不在奎刚的卧室多待一秒钟,他只是在男主人不在家时照看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家一个星期而已,他希望离开的时候这里甚至不要留下他的一根头发,他也希望这个地方不要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欧比旺和安纳金正准备去接机,奎刚打电话来,说中途赶上了暴风雨,安全起见他们只能先在纳布降落,他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到科洛桑。

欧比旺打开自己的小箱子把睡衣和浴袍掏了出来。

“好消息,你爸今天回不来,我还得在这里待一晚上,美好的周六。”欧比旺趿拉着拖鞋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了几圈,把扫地机器人从厨房踢回了客厅,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既然走不了就好好享受吧,他找了几首喜欢听的歌曲加到了播放列表里,澡洗到一半他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安纳金,他跑出去了!顾不上头顶的洗发水泡沫,他裹上浴袍抹了一把眼睛便冲出了卫生间。

奎刚手里拿着一个飞机模型玩具,安纳金还抱着奎刚的大腿,两个人都直直地看向他,金色扫地机器人没头没脑地从客厅跑到了厨房。

“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这是个惊喜,欧比旺,我不希望你们跑去接机,这几天一定把你累坏了。”他这个学生哪里都好,就是学不会放手,总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揽下来,还必须要做到最好,让他照顾小孩子他肯定会照顾到无微不至,更不用说面对的是安纳金这个孩子。

浴室里面手机还在放着音乐,欧比旺拉紧了自己的浴袍,他努力回想着人生中经历过的全部尴尬事件,想让面前的状况变得容易接受一点,可他发现他人生中全部的经历都不如这次更让他有撞墙的冲动。

“我还是先进去比较好。”他指了指卫生间。

安纳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过了奎刚手里的盒子,看似无心地随口说了一句:“欧比旺老师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

欧比旺已经关上了门,然后关上了手机的音乐。

“这个飞机是我唯一的礼物吗?”安纳金抬头看向奎刚,后者回答道:“我记得你只说过想要一个模型飞机啊!”

安纳金看向奎刚手里的另一个袋子。

“这是给欧比旺的,一瓶酒,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没成年,安纳金。”奎刚把袋子举高到了安纳金够不到的地方。

“晚上要订外卖吗?我猜你也累坏了。”安纳金拿过了奎刚的手机,打开了游戏。

“问问欧比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来打电话吧,我先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安纳金玩着游戏应了一声,坐回了沙发。

欧比旺的衣服还在客厅。

他不能穿着睡衣出去,那样看上去像是死皮赖脸还要继续住在这里的样子。

出去拿衣服回来换啊,这还不简单?安纳金就坐在那箱衣服旁边,恐怕没那么容易。

欧比旺还是鼓起勇气从卫生间探出头看了看,奎刚不在,他故作镇定地走到了沙发旁边,安纳金正低头玩着游戏,没有顾及到他,很好,天助我也。

他拿了衣服溜回了卫生间,正在穿着衬衫,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我爸买了好酒,今晚给你践行,吃过饭再走。】

【喝酒之后不能开车。】

【可以打车,明天再把车开走,求你了,欧比旺老师~】

【早晚会死在你小子手里!】

【这是同意了,我要删消息咯,不要再回咯~】

外卖来的很快,安纳金清点了一下订单,然后从奎刚大衣口袋里翻出钱包结账,拎着两个大袋子进了厨房。

欧比旺站到了奎刚卧室门口,想着如何道别不会把气氛弄得很诡异。奎刚正在喂鸟,鸟儿看到欧比旺之后冲门口叫了几声,奎刚回过了头:“洗完了?”

“嗯,”欧比旺点了点头,“这鸟我喂了这么多天也没听它叫过,我都要怀疑它是只假鸟了。”

“它聪明得很,像是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必要叫一样,有一次这屋子里电视电源线出故障了,你看那里熏黑的一小块墙皮,我当时在客厅,它就在这里不停地叫,叫得比烟雾报警器还着急,多亏了它,要不然熏黑的就不止是一小块墙皮了。对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也给你带了份礼物,跟我来。”

欧比旺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了门口,架子上却看不到他刚刚放在这里的袋子。

“怎么……”用了不到一秒,奎刚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安纳金刷了两个玻璃杯子,奎刚还没到厨房就听到了“啵”的一声。

“安纳金,你都做了什么?”

安纳金正在往杯子里面倒酒。

“还不够明显吗?我看起来像是在读书吗?”

咚咚咚咚咚……

“欧比旺老师辛苦了一个星期,我们应该答谢老师。”

咚咚咚咚咚……

一瓶酒,刚好两杯。

奎刚转向欧比旺,无奈地说道:“很抱歉你只能享受一半的礼物了。”

欧比旺酒量不是很好,他喜欢酒的味道,但是通常一小杯之后就会醉得找不到北。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又不至于扫兴,欧比旺在奎刚中途起来接电话的时候把自己杯子里的半杯酒倒进了奎刚的杯子,安纳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欧比旺假装没看到。

欧比旺低估了酒的度数。

奎刚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他至少还能思考。

安纳金回房间睡觉了。

直到第二天欧比旺在奎刚的床上醒过来,他才意识到昨天自己喝成了什么德行。

他说我该回家了,奎刚说你可以在这里再住一个晚上。

他说不可以,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上次和你住在一起就亲了你,我不知道这次自己会做出什么,奎刚说没关系欧比旺,做你想做的。

他说奎刚你是不是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着我送的贺卡,奎刚说是。

他说奎刚那你是不是还有好多小盒子里面放着别人送的贺卡,奎刚说没有。

他说奎刚你知不知道我大学喜欢你四年因为你我成了同性恋,奎刚说不知道。

他说奎刚你送给我的音乐盒我还留着不过曲子已经变调了你还能不能再送我一个,奎刚说好。

他说奎刚我要找一个女朋友然后忘了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抢手的,奎刚说你开心就好。

然后他扑到了奎刚怀里。

他说奎刚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但是我不想知道答案了,我很害怕,奎刚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睡着了。

奎刚把欧比旺拖回他的床上,打开窗,关上门,奎刚自己又再次睡了沙发。

欧比旺还在床上整理着昨天记忆的碎片,早起的安纳金已经站在了仍在梦乡的奎刚面前,准备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安纳金在沙发旁边蹲了下来,把奎刚的眼皮扒开,“你竟然在睡沙发?他已经睡了一个星期沙发了,你也要睡沙发?我真的很失望。”

奎刚被安纳金吓了一跳。

“你们甚至对不起那瓶酒,她被用来消毒都比被你们喝掉要有价值。”

奎刚渐渐明白了安纳金的意图:“安纳金,难道你是希望我和欧比旺,我们两个……”

奎刚本来打算说在一起,安纳金接过话头:“对啊!酒后乱性!”

奎刚真的觉得他应该关注一下自己儿子平时都接触了什么东西,这显然不是幼儿园中班的孩子该了解的事情。

欧比旺还坐在床上,思考着他们昨天到底有没有……

他的衣服还在,但是扣子全都被解开了,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很有可能他是上边的那个……

他听到开门声,老天不管门外是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

门打开了,欧比旺已经背对着门躺下,装出了一副还在睡觉的样子。

奎刚小声说:“等欧比旺醒了再来吧。”

安纳金坚定地摇了摇头,站到欧比旺面前吼了一声。

欧比旺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逃也逃不开了。

安纳金砰地一声甩上门,卧室里只剩下坐在床上的欧比旺和站在门口的奎刚。

“早上好?”欧比旺紧张地抓了抓被子。

“你早上想吃点儿什么?”奎刚把手插进了口袋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待会儿就回家了,不用做我的早餐了……”欧比旺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西装裤子都要被撑破了。

“听着,欧比旺,”奎刚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关于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欧比旺心虚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面,摇了摇头。

他听到奎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像是鼓槌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

奎刚的脚步声到了床边,停了下来,他把欧比旺球揽进了怀里。

还有什么比他的西装裤子更紧吗?他浑身的肌肉和神经。

“放松点儿,欧比旺,我又不会吃了你。”奎刚说。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或许这是欧比旺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沉默。

奎刚无言的拥抱给了欧比旺足够的时间处理面前的信息,给了他足够的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给了他没能听到的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

奎刚同样思考了很多。

他听到欧比旺说在大学四年里他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感受,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一个人因为错过爱情而无比懊悔的情绪。他只把欧比旺的接近看成是任何一个好学生都会做的事,而对于好学生,老师该做的是扮演好老师的角色,而不是和他发展一段会上报纸的不伦关系。他很庆幸欧比旺不是把他当成了别人才送上那个吻,但他为欧比旺想要找个女朋友的想法感到害怕。七天的研讨会因为异常顺利变成了六天,他本想用多出来的一天多在欧比旺身边待一会儿,可他却胆怯到不敢回家,他没办法坦然面对欧比旺,他应该从来都没有坦然面对过欧比旺,只把他当成学生的那种坦然。

欧比旺不再缩成一个球,他伸开了腿,伸出了手,抱住了奎刚。

奎刚在欧比旺旁边坐下,欧比旺的声音有些发闷:“奎刚,”

“嗯?”

“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七年前就确定了。”

奎刚感觉到欧比旺的手又紧了紧,隔着彼此的胸膛,他感受到了欧比旺加速的心跳,他知道此刻欧比旺也有些同样的感觉。

“我爱你。”

“我是不是在做梦?”欧比旺说,“在梦里你都没有这么对我说过。”

“那你闭上眼睛,我在你梦里再对你说一次。”

欧比旺闭上了眼睛,一秒钟之后奎刚吻了上来。

三秒钟之后欧比旺想起自己还没有刷牙。

五秒钟之后他决定就放纵这一次。

七秒钟之后安纳金推开了门,他推开了奎刚。

“早饭再不吃就凉了。”

安纳金关上了门。

欧比旺爬下了床,在奎刚脸上亲了一口。

“我先去洗漱。”

欧比旺极力反对安纳金叫自己后妈,首先他是个雄性生物,其次,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安纳金跳下车,不耐烦地等着欧比旺和奎刚吻别结束。

“你知道在这里被别人撞见的几率有多大吗?”安纳金对欧比旺说。

“他们的八卦可以省去我很多麻烦。”欧比旺把安纳金的便当盒递给了他,“记得……”

“加热时打开盖子!我知道,欧比旺,我不是什么蠢兮兮的小屁孩。”

欧比旺揉了揉安纳金的头发。

你当然不是。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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